郾城县内宅的幡子还没撤去,傍晚的酒席也刚吃到一半,庞六儿忽捂着肚子闷哼了声,郑荀如临大敌地站起身。
“六儿?”
“荀哥,我怕是要生了。”
还是顾妈妈机警,早跑去叫府内的两个接生婆。
庞六儿这胎已迟了好几日,产房、接生婆包括伺候六儿坐月子的妇人,连给崽子喂奶的奶娘都给备下了,只待这崽子出来。
庞六儿虽说已经是第三胎,但生崽子哪里就像鸡抱蛋般容易,妇人难为,回回都跟在鬼门关里走了圈。
她肚子一阵又一阵地抽着疼,小妇人泪眼汪汪地躺在炕上,郑荀在她身边坐着呢,她咬他的手,疼得精神错乱,额上直冒着冷汗。
“郑大人……您怎么还在这产房里呆着,这可不妥,您安心吧,夫人便交给我们。”
当年庞六儿生元儿的时候,加上接生婆笼统就三个人,热水都是郑荀忙前忙后烧的。
而这会儿屋里屋外丫鬟婆子十几个,单灶房上烧水的就两人,屋子里烧得热烘烘的,绝不叫六儿和新出生的崽子冻着。
“无妨。”手让她狠狠咬着,郑大人连眉头都未皱半下,“你们忙你们的。”
两个接生婆面面相觑,谁都没再说话。
还是庞六儿松口,忍着痛道:“你出去罢,别在这儿碍事了。”
郑荀又坐了会儿方准备起身离去。
小妇人这段日子好吃好喝让人伺候着,郑荀又小意哄着她,丁点儿苦都不叫她尝,此刻乍疼得直掉泪珠子。
那婆子又把手往她身下面探,庞六儿迷迷糊糊直哆嗦着抽气,好容易才忍住了将人踹开的动作。
“你个天杀的郑荀,怎的每次都叫我受这个苦,你自己倒快活了!”
郑荀还没出屋子,就听得小妇人在后面骂他。
越骂不像话。
什么炕上的话都出来了:“平日里让我张腿时竟说些哄人的话……你要崽子,怎不自己生……郑荀……”
屋子里两个婆子见庞六儿直呼郑荀名讳,早吓得不敢抬头,郑荀看了她们眼,又回过去哄庞六儿。
“荀哥就在外面,你安心生……省着点力气,生完了打骂由你好不……”温声说了好会儿子话,男人才走了出去。
两个婆子下巴都要惊掉了。
这县官老爷说的什么话哦,夭寿哦!
元儿和月姐儿由喜鹊一手牵着一个守在外面,见郑荀出来,两个崽子忙过去扯住了郑荀袍子:“爹。”
两个崽子脸上俱是担忧,只晓得娘疼得厉害,院子里都时不时听见娘的哭声,问喜鹊姨,喜鹊姨说这是他们要有弟弟妹妹了。
弟弟妹妹一早就在娘肚子里的,他们知道。
“莫担忧,娘没事的。”郑荀摸了摸元儿的头,又去揉月姐儿的脸蛋。
多余的话郑荀并未再说,以前这会儿,男人早把月姐儿抱起来了,当下却只是抿唇沉默地站在一旁。
怎么会有事呢,大夫早说过了庞六儿身子好着,接生婆那儿也都有经验,六儿胎位也正,以防万一,府里还有个大夫在候着。
郑大人把所有地方都捋了遍,仍是觉得不大安心。
天渐渐暗下。